在陕北黄土高原的憨讲黄土沟壑深处，李家坳的故事高原村口老槐树下，总坐着个咧嘴笑的上流汉子。他叫二憨，千年不是民间真憨，是记忆十里八乡对他的爱称——这爱称里藏着的，是憨讲黄土他用三十年光阴把山坳里的民间故事讲成活物的本事。每当暮色漫过塬顶，故事高原烟袋锅子“吧嗒”一声点燃，上流二憨往马扎上一坐，千年周围就围满了听故事的民间娃娃、赶牛归来的记忆老汉，连风都要屏住呼吸，憨讲黄土生怕惊散了那些从祖辈坟头飘来的故事高原老传说。

从土窑火塘到星空下的上流篝火：二憨故事里的民间密码

二憨的故事从来不是书本上的铅字，是从土窑墙缝里抠出来的。他爷爷辈是村里的“故事篓子”，奶奶会把剪窗花的纸叠成小老鼠，边剪边唱《老鼠嫁女》；父亲赶脚时总把黄河边的传说编进驴背上的吆喝里。二憨小时候不爱念书，却爱蹲在灶台边听奶奶讲“山神庙的老神”：那神原是个放羊娃，饿极了吃了神仙给的野枣，才会说话，后来帮山民赶走了抢粮的土匪，自己却化作山坳里的一块石头。

“这故事得这么讲！”二憨比划着，右手托着腮帮子，左手做个抱羊的姿势，声音陡然拔高，“那放羊娃的羊啃了山神庙的供品，被山神逮住时，眼睛瞪得比驴粪蛋还圆——”（他用方言里的“圆”字，把老汉们笑得拍大腿，娃娃们急着问：“后来呢？”）。他的故事里总有泥土的腥气，有老槐树渗出的树脂味，连风穿过窗棂的声音都能揉进故事里，让听的人觉得故事里的人就住在隔壁窑洞，下一秒就会端着碗玉米糊糊推门进来。

故事里的根：二憨如何用嘴尖守护文化血脉

十年前村里通了电，年轻人背着包去城里打工，再也没人蹲在老槐树下听故事。二憨急得嘴上起泡，夜里翻出爷爷留下的牛皮笔记本，上面歪歪扭扭记着《黄河龙抬轿》《老井神娶妻》这些故事。他开始在村小学给孩子们讲，声音洪亮得像敲锣，孩子们却觉得“太老套”。直到他发现，那些“老套”故事里藏着比课本更鲜活的智慧：《懒汉和神仙》里的懒汉偷喝了神仙的酒，结果醉倒在石头上变成了“醉石”，二憨笑着说：“这就是告诉娃娃们，好吃懒做的下场！”《绣鞋记》里的绣娘用针脚藏密信，二憨比划着针脚的走向，“你看这歪歪扭扭的针脚，就像人心里的弯弯绕绕，得用心才能看明白。”

如今二憨的故事有了新听众。邻村的姑娘用手机录下他讲《山灵奶奶》的音频，传到短视频平台，意外收获几十万点赞；城里的游客专程来听他讲《红柳滩的月亮》，说“像喝了口热辣辣的老陈醋，酸里有甜”。有次县里文化馆的人来挖素材，翻出他记了半辈子的本子，泛黄的纸页上，每个故事旁都画着小记号：“此处加方言‘尕娃’”“此处应加雷声效”。原来他不是随便讲，是把每个故事都当成祖传的宝贝，用一生的光阴打磨成能穿越时空的珠子。

每个故事都是一面镜子：二憨讲述的民间智慧

在李家坳，二憨的故事是本活的《山海经》。讲《石婆婆教子》时，他会指着村口那块裂着缝的石头说：“你们看，这就是石婆婆化成的，她儿子不孝，她就把心掰成两半，一半在石头里守着，一半飘成云跟着风。”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年轻人心里，后来外出打工的小伙们，每次寄钱回家都多打个电话，怕母亲听不见；讲《老槐树精》时，他摸着树干上的老疙瘩：“树精本是个书生，为救乡邻死在树下，魂魄就化了树，你们看这年轮，每一圈都是他当年写的诗。”

他的故事从不是空泛的道理，而是藏在泥土里的密码。有回暴雨冲垮了河坝，村民们慌作一团，二憨却蹲在泥里挖开个土洞，指着里面的老树根说：“《水龙王的规矩》里说，修坝得留个‘龙道’透气，你们把石头往这儿码！”果然，按他说的做，洪水就顺着那个洞乖乖流走了。老人们说：“二憨讲的故事，早就是我们的骨头了。”

当故事遇上互联网：二憨的“新老故事”如何生长

今年春节，二憨的手机突然响了，是城里的大学生志愿者发来的视频：“二憨叔，我们把您讲的《老鼠嫁女》做成动画了！”屏幕里，穿红袄的小老鼠们抬着花轿，在蓝天下飞过，二憨看着笑得合不拢嘴，烟袋锅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他突然意识到，那些从土窑火塘里飘出来的故事，也能长着翅膀，飞到更远的地方。

现在的二憨，学会了在手机上“直播”讲故事，每天傍晚，窑洞前的小广场就支起三脚架，他叼着烟袋锅，对着镜头讲《黄河的女儿》。有回城里姑娘问他：“二憨叔，故事里的神为什么都那么老？”他望着黄河，指了指远处的山：“神老，是因为山老，山老，是因为故事老。就像咱们李家坳的老槐树，根扎得深，就不怕风大。”

夕阳把二憨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老槐树下的马扎空了又坐满，新的娃娃挤在前面，听他讲那个永远讲不完的《黄土高原的月亮》。故事里的山神庙还在冒青烟，老槐树精的叶子沙沙响，那些关于土地、神灵、人的故事，就像二憨烟袋锅里的火星，在暮色里明明灭灭，却永远不会熄灭。因为只要有人听，故事就永远活着。